虛擬貨幣與非法吸金
—鄭翊(臺大法律學系學士、臺大法研所經濟法組、律師高考及格)

一、問題意識：

2022年，全球第二大加密貨幣交易所FTX無預警聲請破產，上百億資產憑遭到FTX創辦人兼執行長Bankman-Fried不當挪用。在我國虛擬貨幣市場中，虛擬資產配置平台Steaker也在2022年被檢舉非法吸金，導致檢調以涉嫌違反銀行法、詐欺等罪嫌偵辦。虛擬貨幣的監管和投資人保護的議題已浮上檯面。我國銀行法雖禁止非法吸「金」，但問題在於，虛擬貨幣是否屬於銀行法下所規範之款項或資金？

二、銀行法非法吸金規定：

按銀行法第29條第1項：「除法律另有規定者外，非銀行不得經營收受存款、受託經理信託資金、公眾財產或辦理國內外匯兌業務。」次按銀行法第29條之1：「以借款、收受投資、使加入為股東或其他名義，向多數人或不特定之人收受款項或吸收資金，而約定或給付與本金顯不相當之紅利、利息、股息或其他報酬者，以收受存款論。」若違反銀行法第29條第1項規定，則依銀行法第125條第1項處罰，將面臨3年以上10年以下之有期徒刑。

三、虛擬貨幣是否屬於銀行法下所規範之款項或資金：

首先，最高法院過往認為銀行法下所規範之款項或資金，除我國法定貨幣外，亦指外國貨幣等「具流通性貨幣」。（最高法院95年度台上字第5910號判決）至於虛擬貨幣是否屬於銀行法下所規範之款項或資金？實務見解幫大家整理如下：

否定見解認為：1.比特幣為虛擬商品、2.在金融機構無流通性，故比特幣「非」款項或資金。（臺灣高等法院107年度金上訴字第83號判決）上開法院見解也和主管機關之想法不謀而和。金管會新聞稿曾聲明：1.比特幣非社會大眾普遍接受、2.比特幣非國家貨幣當局發行，不具法定清償效力、3.比特幣為虛擬商品非貨幣。

但觀察最高法院近期見解，有認為從經濟價值之角度切入：「虛擬貨幣形式上固係電腦虛擬點數而非國內外法定貨幣，但因具有經濟價值，無論最後是否已兌換成實體國內外之法定貨幣， 仍為『法定貨幣之變身』，從而成為銀行法所稱之『款』」或『資金』。」（最高法院110年台上字第3277號判決）。另有認為就資金流動模式而言，「犯罪之收受『款項』或吸收『資金』，或約定『返還本金或給付相當或高於本金』，該款項、資金、本金之流動、付還，並非以實體現金幣別直接交付方式為必要，吸金犯罪手法上介入虛擬遊戲代幣、虛擬貨幣等『間接資金流動模式』，亦足當之。」（最高法院111年度台上字第5556號判決）

最新之實務見解認為「最高法院闡釋銀行法第29條、第29條之1所定違法『吸收資金』」，在避免非銀行業者任意違法吸收、聚集大量資金而影響金融秩序。此吸收資金之方法，得為借款、收受投資、使加入為股東或『其他名義』。所指其他名義，解釋上包括以投資虛擬貨幣之方式在內。雖虛擬貨幣如比特幣並非法定通貨，然在市場上既得以金錢購買，具有一定支付功能及交換價值，以之作為吸收資金之對象、工具，其影響金融秩序之程度，與使用通貨或一般資金之情形，並無不同。」（最高法院112年台上字第317號判決）。易言之，因虛擬貨幣具備：1.市場上得以金錢購買、2.一定支付功能及交換價值，和一般資金之情形並無不同，故解釋論上，銀行法第29條、第29條之1所稱之違法「吸收資金」應包含投資虛擬貨幣之方式。

【延伸閱讀】

1. 王儷真、張仲宇〈虛擬貨幣與違法吸金──近期判決整理〉，《月旦會計實務研究》，第73期，頁52-62。
2. 廖士權，〈違法吸金罪於虛擬貨幣之運用──最高法院112年台上字第317號刑事判決評析〉，《月旦會計實務研究》，第68期，頁94-98。
3. 楊岳平，〈虛擬通貨與銀行法之「款項」或「資金」──評最高法院110年度台上字第3277號刑事判決〉，《月旦裁判時報》，第130期，頁4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