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浥暐

壹、新訊快遞^*

2018年9月，美國衛生與公共服務部（the 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 , HHS）針對聯邦政府資助的胎兒組織研究啟動審查程序。2019年6月5日審查結束，HHS宣布了嚴格的新政策：禁止內部國立衛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 NIH）科學家進行任何胎兒組織研究，且接下來外部科學家獲NIH資助的相關提案必須進行長達6個月的倫理審查；審查將由HHS部長任命的倫理諮詢委員會（Ethics Advisory Board）進行。（由14至20人組成，須包含一名神學家、一名倫理學家和一名律師；其成員中科學家不得超過一半。）

2019年7月，NIH對於新政策的限制措施進行了詳細說明。該政策不會立即生效，即NIH正在進行中的撥款申請不會受到影響，但是從2019年9月下旬開始，申請經費的科學家將需要詳細解釋為什麼需要使用胎兒組織、如何獲得胎兒組織，並為不使用其他替代物（例如成人組織或類器官）提供科學依據。新的文書要求以及冗長的倫理審查或將使相關研究人員卻步。

貳、評析

使用墮胎後獲取的胎兒組織進行實驗，在美國一直是個敏感且極具爭議性的議題。根據美國新法（Public Health Service Act (PHSA) Section 492A）定義，人類胎兒組織（human fetus tissue）指由死亡（人工/自然流產或死胎）的人類胚胎中獲取的組織；懷孕第八週以前稱為「胚胎」（embryo），第九週之後即為「胎兒」（fetus）。

事實上，美國的科學家運用人類胎兒組織進行實驗已有數十年的歷史。1960年代，研究人員從人工流產的胎兒肺部組織分離、培養了兩種細胞株（WI-38及MRC-5），並利用其製造出A型肝炎、麻疹、德國麻疹、水痘等疫苗。如今疫苗的製作已無需利用胎兒組織，但胎兒組織仍是了解人類免疫系統反應的最佳工具，尤其在愛滋病、登革熱、伊波拉等病毒傳染病的研究中至關重要；此外，在一些老化疾病、眼睛疾病、胎兒發育等領域的研究中亦常使用。諸如了解孕期吸菸對胎兒肝臟發育的影響、茲卡病毒如何感染腦細胞並導致子宮內小頭畸形等研究，人類胎兒組織都是難以取代的細胞來源。

目前有一些胎兒組織實驗的替代方案，如使用誘導多能性幹細胞（iPS cells）、以幹細胞製作類器官（organoids）等等；或是將新生兒心臟手術後取出的胸線組織移植到小鼠體內的新型擬人小鼠（humanized mouse），取代現行移植人類胎兒組織的BLT（bone marrow/liver/thymus cells; BLT）擬人小鼠。但這些替代的方法或動物實驗模型皆在早期發展階段，且仍需將其與目前使用胎兒組織的標準進行對比。2018年12月，NIH宣布將投入兩千萬美元資助尋找胎兒組織替代方案的研究¹。

人類胎兒組織的獲取，多由人工流產獲得，因自然流產或死胎的發生皆不可預期，使組織的保存較不容易，也可能有基因缺陷，故難以作為研究用途²。組織來源為醫療機構，再透過生技公司的中介提供至研究機構。根據美國法律（the NIH Revitalization Act of 1993），中介的公司可收取處理細胞的「合理費用」但「不得營利」³。即使這段獲取、處理至提供胎兒組織的過程有法律規範，但執行層面是否有瑕疵仍常引發質疑。反對墮胎權利（abortion rights）的人更認為不應使用選擇性墮胎（elective abortion）婦女捐贈的組織（儘管該組織將被丟棄），擔憂能夠捐贈胎兒組織供研究用途一事，某程度上會提升婦女選擇墮胎的意願；這挑動了婦女合法墮胎權爭議的敏感神經。

川普政府對於墮胎權向來採取保守態度。早在2018年9月，HHS 即令FDA停止向生技公司購買胎兒組織以用於藥物測試；2019年，HHS又終止NIH與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UCSF）涉及使用胎兒組織、每年200萬美元的研究合約。2019年6月5日，在宣布嚴格管控人類胚胎組織研究的新政策同時，HHS發聲明指出：「促進人類從受孕到自然死亡之生命尊嚴是川普政府首重的優先事項之一。」⁴ 許多人質疑，政府對人類胎兒組織研究的步步緊縮政策，擺脫不了執政黨與個人之政治意圖。

另一方面，從事相關研究的科學家則認為，為了瞭解人類的發育、免疫系統，以及研究特定疾病並開發新藥，胎兒組織是不可或缺的，否則有可能誤導研究結論。在適當的法規、指導方針和監督之下運用本該被廢棄的胎兒組織可以幫助更多病人，也能促進醫療與科學進步。

參、延伸閱讀

1. 陳宜倩，尊重生命尊嚴、墮胎權與女性人權之論述生產與社會變革：美國最高法院GONZALES V. CARHART一案評析，歐美研究，2013年09月，43卷3期，595-635頁。
2. 李明偉，研究用離體組織之管制規範，興大法學，2010年11月，總號：8，157-196頁。

註釋

• Science. " Trump administration releases details on fetal tissue restrictions". https://www.sciencemag.org/news/2019/07/trump-administration-releases-details-fetal-tissue-restrictions doi:10.1126/science.aay8981 (Last visited: 1.13.2019)　返回內文

1. NIH, "Notice of Intent to Publish Funding Opportunity Announcements for Research to Develop, Demonstrate, and Validate Experimental Human Tissue Models that Do Not Rely on Human Fetal Tissue," NOT-OD-19-042, December 10, 2018, https://grants.nih.gov/grants/guide/notice-files/NOT-OD-19-042.html.　返回內文
2. 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 Human Fetal Tissue Research: Frequently Asked Questions.” https://fas.org/sgp/crs/misc/R44129.pdf　返回內文
3. https://www.law.cornell.edu/uscode/text/42/289g-2 返回內文
4. HHS, “Statement from the 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 https://www.hhs.gov/about/news/2019/06/05/statement-from-the-department-of-health-and-human-services.html　返回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