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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日期：2025/10/03

判決可以改寫法律？以投保法第40條之1為例──評最高法院112年度台上字第841號民事判決

◎本文出處：月旦實務選評第5卷第06期（2025年6月），作者：江朝聖／中正大學財經法律學系教授

【摘　要】

109年5月22日修正之投保法，對訴請法院裁判解任董事之解任訴權增加除斥期間。對於訴訟繫屬中，尚未判決之事件，新舊法如何適用？同法第40條之1規定：「本法中華民國一百零九年五月二十二日修正之條文施行前，已依第十條之一第一項規定提起之訴訟事件尚未終結者，適用修正施行後之規定」。最高法院112年度台上字第841號民事判決針對除斥期間部分，拒絕適用第40條之1，認定應適用舊法無除斥期間規定。本文以為該判決捨棄法律明文，另以「立法之本意」排除該條適用，既欠缺依據，亦乏正當理由，該判決之論理值得商榷。

【關鍵詞】

董事、裁判解任、除斥期間、新舊法、目的性限縮

【目次】

壹、事實摘要
貳、爭　點
參、法院見解
肆、評　析

【本文試讀】

壹、事實摘要

本件原告為財團法人證券投資人及期貨交易人保護中心（下稱「投保中心」），被告為股票上櫃之A股份有限公司（下稱「A公司」）及自97年10月1日起擔任A公司董事長之甲。投保中心起訴主張：甲負責編制、申報A公司98至103年財務報表，竟悖於忠實義務，隱匿該公司與由其擔任實際負責人之B股份有限公司、C股份有限公司、薩摩亞商D有限公司間之關係人交易及虛假、循環交易等事項，致A公司財報不實，違反證券交易法（下稱「證交法」）第20條第2項、第171條第1項第1款規定，經法院判刑確定，甲執行職務有違反法令之重大事項。依證券投資人及期貨交易人保護法（下稱「投保法」）第10條之1第1項第2款規定，起訴請求法院解任甲擔任A公司董事職位。
被告甲主張：經媒體報導公開，投保中心至遲於106年8月底、9月初即知悉，遲至108年10月25日始提起本訴，其請求解任之形成訴權，已逾投保法第10條之1第2項所定2年除斥期間而消滅。

貳、爭　點

一、109年5月22日修正、6月10日公布、8月11日施行之投保法（即現行法；下稱「新法」，此次修正前之條文稱「舊法」）增訂第10條之1第2項：「……訴請法院裁判解任權，自保護機構知有解任事由時起，二年間不行使，或自解任事由發生時起，經過十年而消滅」。於新法施行前，投保中心起訴請求法院裁判解任董事，但尚未判決確定，法院於裁判時應適用上述新法（有除斥期間）？抑或舊法（無除斥期間）？

二、投保法第40條之1規定：「本法中華民國一百零九年五月二十二日修正之條文施行前，已依第十條之一第一項規定提起之訴訟事件尚未終結者，適用修正施行後之規定」。對新、舊法適用之前揭規定，法院可否變更？

參、法院見解

一、地方法院判決
新竹地方法院認定投保中心起訴已逾除斥期間，駁回原告之訴，理由略以：「……投保法上開修正公布之條文自109年8月1日起施行，本件被告甲於110年11月18日辭任被告A公司董事及董事長職務，即有修正後投保法第10條之1第7項規定之適用，則本於修正後投保法第40條之1規定立法意旨，本件訴訟即應全部一體適用修正施行後之投保法規定，而不得割裂部分適用修正前投保法之規定，故被告辯稱原告提起本件訴訟，應適用修正後投保法第10條之1第7項除斥期間之規定，要非無據，堪予採信」。

二、臺灣高等法院判決
投保中心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臺灣高等法院駁回上訴，理由略以：「保護機構依前揭規定行使形成訴權，提起解任訴訟，其解任之確定裁判於修法後乃具有失格效力，遭裁判解任者在一定期間內不得再繼續擔任公司之董事、監察人職務，縱其於訴訟中自行辭任，該訴訟仍具訴之利益；又因人民之權利因前開法律修正而新增限制，其訴權之行使自應有除斥期間之限制，且同法第40條之1明定上開修正條文於施行前已依原第10條之1第1項規定提起且尚未終結之代表訴訟及裁判解任訴訟事件，應適用修正施行後之規定，而具有溯及效力，此為立法者立法政策之選擇，法院自應予尊重，不得任意割裂適用」。

三、最高法院判決
投保中心不服二審判決，再提起上訴，對於新舊法之適用，最高法院提出與下級審不同之見解，因此將原判決廢棄，發回臺灣高等法院，理由摘錄如下：
（一）惟於修法前雖有修正後第10條之1第2項情形，但已於修法前依修正前投保法第10條之1第1項第2款規定，合法提起董監事解任訴訟者，於起訴時即已合法行使其解任訴權，並繫屬於法院。倘認該訴訟於投保法修正後尚未終結者，其解任訴權應受修正後第10條之1第2項增訂除斥期間之限制而歸於消滅，將使信賴修正前解任訴權規定而依法起訴者，因無可歸責於己之事由無端失其起訴所據之解任訴權，而受敗訴之判決，自有侵害其對解任訴權法制之信賴，且與上述修正投保法所欲強化保護機構解任訴權之目的，背道而馳，當非立法之本意。
（二）況屬相同情形之事件，如法院在修正前終結訴訟，其解任訴權即不受上開修法限制，無異將解任訴權之消滅與否，繫諸法院審理之快慢，亦失公允。是解任訴權於投保法修正前已合法行使者，應不受修正後第10條之1第2項規定之影響。本件上訴人於投保法修正前之108年10月25日提起本訴，已合法行使其解任訴權，其解任訴權自不因修正後投保法第10條之1第2項增訂除斥期間之規定而消滅。

肆、評　析

一、本事件發展及投保法修正之歷程
將本事件發展及投保法修正之歷程，表列如下，以利瞭解事件經過與新、舊法律適用之爭議。
...（本文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