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更多2024年月旦釋讀 |
發佈日期：2024/12/24 |
花非花霧非霧──婚前財產之婚後消失
摘要
為了正確計算民法第1030條之1第1 項剩餘財產之差額平均分配，婚前財產於婚後是否消失、如何消失，在剩餘財產之分配請求時如何處理？成為司法實務近來關切之議題。本文區分婚前財產之標的，例如不動產、存款、股票進行探究。筆者認為實務上應該拋棄變形替代說，且貫徹形式說而正確適用1030條之2等處理性質轉變之規定。蓋婚前財產之婚後消失，看似僅屬證據取捨或舉證責任，其實基本上是1030條之2的適用乃至於類推適用範圍的問題。
本文目次
壹、問題提起
貳、實務見解概覽 參、對變形替代說之揚棄 肆、結論 本文試讀
壹、問題提起
1985年設置剩餘財產分配制度，係為了聯合財產關係消滅時平均分配夫妻雙方剩餘財產差額，以求公平並貫徹男女平等；2002年之修正則配合聯合財產制之刪除，將文句酌予修正。惟依現行民法（下同）第1030條之1，於法定財產制關係消滅後進行剩餘財產差額的平均分配時，首重婚前財產及婚後財產之區分，以婚前財產與婚姻貢獻無關之故，根本不在分配之列。相較於在乎是否加入聯合財產制的舊法，其實是巨大的轉化。現行法架構下，係延續A與非A的分類基準，對於分配或不受分配，透過結合第1017條及第1030條之1第1項進行本文與但書之區分等性質認定之規定，對財產及債務其是否納入分配或扣除的性質，加以層次有序地分類。
然而，人是逐漸變化的，不可能在結婚後的一瞬間全部更新成與婚前無關的成分。婚前債務沒有還完，結婚後怎麼辦？既然婚前欠債，拿婚前財產來清償，理所當然都與剩餘財產分配無關；但如果清償婚前債務是用了婚後財產？因為是同一個人的債務，自然不是非債清償，可是卻產生跨界現象：本應受分配的婚後財產雖消滅、債務受清償而消滅的好處存在於婚前。僅憑第1030條之1第1項性質認定的區分是不夠的，從而必須有第1030條之2以處理其性質轉變，將其數額應納入現存婚後財產計算。 反之，婚前財產所清償消滅者乃婚後債務，又當如何？第1030條之2也因應這種跨界現象，將其數額納入婚後債務計算。進一步提問者，若婚前財產於婚後消失，是否用以清償婚後債務？其去向為何，並不清楚。是否不問原因為何，應一律以婚後財產數額扣除婚前財產之數額？如論者於其設例的「甲男在婚前已有存款80萬元。……其存款從80萬元增加至360萬元……」，即採取「甲男婚後財產為360萬元減去80萬元之婚前財產，即280萬元」的計算方式。此似非基於1030條之2之適用，或係出於其他理由？蓋既屬婚前財產，非在1022條規範互負報告義務之列，則消失在雲裡霧裡，虛無飄渺未能立證，無從直接論以義務違反，無法課其承擔不利後果之責任，故數額一律扣除為宜？ 實務見解又如何？是否贊成一律扣除？例如當事人主張其資產中有婚前取得數公司的股份若干，不應納入計算。原審則以該「……帳戶有多達百餘筆買進、賣出……，則在如此頻繁買進、賣出之情況下，……自有可能已將婚前所持有……股份而嗣後轉換……全數賣出，嗣再以婚後財產另行購入……公司股份之可能。……復未舉證證明其婚前持有之……股份，於基準時點仍然存在」為由駁斥。對此，最高法院110年度台上字第1068號民事判決即指摘「……乃原審未詳細勾稽及調查認定，遽以上訴人迄基準時點頻繁買賣各該股份，非無已將其他婚前持有之股份全數賣出，嗣再以婚後財產另行購入之可能等臆測之詞，認定上訴人就該利己事實未盡舉證責任，而為其不利之判斷，自有判決不備理由之違誤，並違反證據法則。」而就該部分廢棄發回。最高法院駁斥原審的一律不扣除，似亦不贊成當事人主張的一律扣除。更審見解應如何處理？抽象而言，婚前財產究竟是否於婚後如何消失？於剩餘財產分配時應如何評價？為本文所欲探明者。 貳、實務見解概覽
一、高等法院112年法律座談會
(一) 三種見解
除區分為動產與不動產，實務上更常見的婚前財產標的之討論均集中在債權或表 彰債權之憑證的類型上，例如存款、股票、保單。前述最高法院110年度判決即股票異 動的案型。處理存款的異動則有2023年11月15日的臺灣高等法院暨所屬法院112年法律座談會民事類提案第7號，討論法律問題如下：甲男、乙女於2019年1月1日結婚，未以契約訂立夫妻財產制，嗣乙女於2021年2月1日訴請離婚，並請求分配夫妻剩餘財產。甲男無婚前、婚後債務，及查甲男於起訴時（即2021年2月1日）之財產僅有臺○銀行存款新臺幣（下同）400萬元，乙女無婚前、婚後財產及債務，於起訴時無任何財產。甲男主張其婚前婚後僅有同一臺○銀行帳戶，該帳戶於2018年12月31日結婚前1日有存款300萬元，其婚姻期間之薪資總計150萬元均轉入此帳戶，而婚後之水、電、瓦斯及信用卡費等家用支出亦均由此帳戶扣款及提領，故其可受分配之剩餘財產為100萬元（計算式：4,000,000－3,000,000＝1,000,000），乙女得請求分配50萬元〔計算式：（1,000,000－0）/2＝500,000〕；乙女則主張甲男婚後之所得、支出皆存入其臺○銀行帳戶，婚前存款與婚後存款已混同而無法區辨，甲男復未舉證證明其婚前存款於婚後財產基準日（下稱基準日）仍屬存在，故甲男之婚後剩餘財產為400萬元，乙女得分配200萬元〔計算式：（4,000,000－0）/2＝2,000,000〕。何者為有理由？ 此設例簡化乙之財產狀況，且甲婚後有償取得150萬元，及暗示家庭生活費用可能是50萬元花費，似無爭議。故只需要判斷一事：計算甲之婚後剩餘財產時，是否以基準時存款400萬元減去結婚時存款300萬元。 座談會整理出三種見解。首先是甲說（混同說），其理由略為：1.有利於己之事實的舉證責任，依程序法歸於主張之當事人。並依第1017條第1項中段，不能證明為婚前或婚後財產者，即推定為婚後財產。2.銀行帳戶若在婚後仍繼續使用，則存款發生混同，已無從區別是婚前或婚後存款，也極難證明提領的錢都是婚後存款，故依第1017條第1項的規定應推定帳戶內存款都是婚後財產。因而甲之婚後剩餘財產為400萬元，乙女得分配200萬元。 乙說（價值計算數額說）為研討結果多數所採。理由略謂：1.首依1030條之1第1項本文規定為分配，並非存在於具體財產標的上之權利，而係就雙方剩餘婚後財產之價值計算金錢數額之「差額」為分配，並引相關判決意旨參照。2.重申離婚時僅就屬於夫或妻之婚後剩餘財產分配，如屬婚前財產因與婚姻共同生活及婚姻貢獻無關，即不在分配之列。故處分婚前財產所得而增加之婚後積極財產，計算時應將該處分所得額於婚後財產中扣除（最高法院106年度台上字第2525號判決意旨參照）。3.重申1030條之2規定意旨，如有以婚前財產清償婚後債務者，除已補償者外，應納入婚後債務計算。其後再計算剩餘財產之差額。4.足見用以清償婚後債務之婚前財產縱形式已不存在，立法意旨仍認應自婚後財產中扣除其價額，以計入婚後債務之方式以達立法目的。婚前財產價值300萬元既不在分配範圍，計算時應以存款400萬元扣除婚前財產金額300萬元，餘額100萬元始屬應受分配之現存婚後財產價值。 審查意見採增列的丙說，認為這是婚前財產於基準日仍否存在之事實認定問題，應依個案具體判斷。理由略謂：1.第1017條第1項中段之推定，以不能證明為婚前或婚後財產者，始有適用。第1030條之1第1項規定下，離婚時僅就屬於夫或妻之婚後財產方生剩餘財產分配之問題，倘屬婚前財產即不在分配之列。則甲婚前既有存款300萬元於基準日是否仍有剩餘及其數額，自需調查審認；非得以婚後仍使用存款帳戶，存款業已混同，極難證明提領之金錢都是婚後存款為由，逕行推認基準日之存款均係婚後財產。2.重申1030條之2第1項規定，則應詳為調查審認：甲帳戶內之存款存提實情如何？是否如甲所稱均係支付家用？有無以婚前財產清償婚後債務？或原存款300萬元均已花用於非婚姻關係存續中所負債務而不存在？故無從逕採甲說或乙說。 (二) 對混同說之檢視 自三說爭議可知，主要關乎對1017條第1項中段與1030條之2之理解選擇。首先，複習一下審查意見（丙說）對混同說（甲說）的質疑，其簡單提到甲說之不可採，係由於本件並不在1017條第1項中段處理「不能證明為婚前或婚後財產」的情況。筆者亦贊成此質疑並提出補充說明如下。 甲說認為銀行帳戶若在婚後仍繼續使用，則存款發生混同而已無從區別婚前或婚後。須注意者，此處並非鈔票和其他人的鈔票之混合，而是婚前債權與婚後債權之關係。則所謂的「混同」究何所指？依據為何？混同為債權或物權消滅原因之一，可能的條文出處其一為344條債權債務同歸一人，權利義務之混同使債之關係消滅；但婚前存款與婚後存款都是存款人的債權，都是積極財產，不可能來自本條。其二為762條（或763條），例如該屋之抵押權與所有權同歸一人而使抵押權消滅的混同；婚前存款與婚後存款雖的確都是積極財產，但如同所有權的權能包含抵押權般的效果，於婚後存款與婚前存款間並不存在，故本條亦非出處。其三，若不執著於用語上的一致，帳戶中存款所謂的無從區別，倒頗似813條動產與他人動產的混合而不能識別的情況；然而，存款債權都屬於存款人，並無婚前婚後分屬不同人，故本條亦非出處。 甲說又謂：極難證明提領的錢都是婚後存款，故依1017條第1項的規定應推定帳戶內存款都是婚後財產。丙說對此則質疑：1017條第1項中段之推定，只能處理「存在」財產之性質為婚前或婚後不能證明的情況。推演丙說，即甲說既認為婚前與婚後財產已經混同，則存款之全部均已取得婚後財產的性質，不再有所謂不能證明，已然脫離1017條第1項中段之射程範圍；若混同有理，則基準時前對該帳戶之任一時刻的提領，均屬對於婚後存款的提領。甲說卻又認為「極難以證明提領的錢都是婚後存款」進而回頭援用第1017條第1項之推定，毋寧是自相矛盾的。要言之，1017條第1項中段的規定並無法處理存款是否提領的財產之「消失」，故依恃該條項段之甲說確乎無法採取。 （本文未完） 著作推薦影音推薦 |
| 看更多2024年月旦釋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