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浥暐

壹、議題概要^*

來自英國倫敦大學衛生與熱帶醫學院人類學家拉森（H. Larson）領導的團隊，日前於《E生物醫學》雜誌網絡版發表迄今關於疫苗信心度最大型的調查，總共67個國家、65000人參與，結果指出，與其他66國相比之下，法國民眾對疫苗安全最不具信心。此調查中顯示，高達41%的法國受訪者不同意疫苗是安全的，平均而言，其他國家僅有12%的受訪者不同意該陳述。最不信任疫苗的十大國家中，歐洲就占了7個名額，除法國外，分別是波士尼亞（Bosnia）與赫塞哥維納（Herzegovina）、俄羅斯（Russia）、烏克蘭（Ukraine）、希臘（Greece）、亞美尼亞（Armenia）以及斯洛維尼亞（Slovenia）。此外，東南亞人對疫苗安全的信任度最高，孟加拉（Bangladesh）僅有不到1%的受訪者認為疫苗不安全。

總體而言，多數國家的民眾對於疫苗的重要性表示肯定，但對其安全性的疑慮則相對較高。另外，許多教育普及、衛生體系發達的國家卻表現出對疫苗較低的正面觀感，亦值得探討。

貳、討論與分析

大眾對於疫苗接種的信心度成為全球重要的公衛議題，拒絕接種的行為可導致疾病的快速傳播與失控，無論是世界衛生組織（World Health Orgnization）或美國衛生部門（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 HHS）皆呼籲正視疫苗信心度調查的必要性，以期找出人們拒絕疫苗的原因，並擬定相關因應措施。本篇研究即回應了這樣的需求，於2015年9月至12月展開調查，向受訪者詢問了他們認為疫苗是否有效、是否安全、對兒童來說是否重要，以及是否符合他們的宗教信仰。令人意外的是，許多醫療進步、教育普及的國家反而對疫苗的安全性具有更多疑慮，顯示疫苗注射在成功推廣的同時亦造成了某些負面效應，這在法國尤其明顯，高達41%的受訪者不認為疫苗是安全的。

法國在近年內經歷了一系列與疫苗相關的「焦慮事件」。2009年法國政府為對抗H1N1大量購買流感疫苗的舉動，引發群眾不滿，民眾亦對這些快速製造的流感疫苗安全性感到質疑。此外，亦有注射B肝疫苗後引發多發性硬化症；注射子宮頸癌疫苗後引發身體衰弱等副作用事件，但疾病的誘發與疫苗是否具有關聯性尚未獲得證實。早在2013年12月，即有9名接受Gardasil子宮頸癌疫苗的婦女，以「過失損害身體完整及情節加劇欺騙罪」的名義，向法庭提出申訴；亦有420名醫生聯名請願，要求成立議會調查委員會，評估備受爭議的Gardasil疫苗之合適性。而2015年4月，法國媒體報導了兩起嬰兒服用輪狀病毒口服疫苗後，發生腸套疊死亡的案例，疫苗來自葛蘭素藥廠（GlaxoSmithKline, GSK）製造的Rotarix™ 和默沙東藥廠（Merck Sharp & Dohm, MSD）製造的Rotateq™ （這兩種藥物，至今已有五百多起不良反應的報告，其中兩百多起被標註為「嚴重」）¹。

一連串事件導致法國民眾對疫苗信心大減，使法國衛生部門（Ministère des Solidarités et de la Santé）決定發起全國性辯論，試圖為疫苗「闢謠」以及教育民眾疫苗的好處。法國衛生部長圖雷（M. Touraine）對疫苗施打的態度強硬，除醫師之外，更訓練藥師施打疫苗，認為疫苗對於抵禦疾病是「絕對必要」的，他也曾發言指出當攸關公共衛生及大眾健康時「自由該止步於此」；但被媒體披露其擔任部長前與GSK之間的密切關係，使此場辯論的公正性受到質疑。另一方面，法國一對父母因拒絕為子女接種疫苗而被以「虐待」名義起訴，可能面臨兩年的刑責及35,000法郎罰金；在法國若未接種白喉、破傷風、小兒麻痺疫苗將無法入學，但此行為本身是否觸犯法律尚有討論空間，故地方法院將此案轉移最高法院審理，將「父母是否有權利拒絕為子女接種疫苗」的議題推往憲法層級²。許多人開始思考：「我們真的擁有對身體的自主掌控權嗎？我們可以拒絕自己懷疑的治療嗎？這是否是官僚主義的濫權？法律該保護個人自由還是公眾利益？」

當世界上所有權威性衛生組織、專家學者都口徑一致地宣導疫苗好處的同時，為何民眾的不安全感仍持續擴散？主導本篇研究的學者Larson推論，因人們習於為科學尚未能解釋的疾病尋找一個簡單的解釋，如自閉症、多發性硬化症等。或許比起專家學者們以艱澀的科學語言解釋各種理論，人們更傾向於相信眼前可見且容易了解的「親身經歷」然而政府及各個研究單位與製藥產業之間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亦使其失去客觀與中立性，許多藥品的調查報告背後的資金來源為藥廠本身，其主導的結果如何使人信服？疫苗如同許多藥物一般，其益處的背後或許藏有風險，這些疫苗注射後出現的負面反應也許是個案或錯誤歸因，無論如何，盲目恐懼或盲目相信皆非正確的態度。我們需要的是各種面向的平衡資訊，並以懷疑的精神檢視各種可能性，醫藥產業必須在試驗及錯誤中不斷地修正前進，才能在未來找到一條最佳道路。

參、延伸閱讀

1. 林欣柔，強制施打？免費施打？——從公共衛生倫理評析人類乳突病毒（HPV）疫苗之法律與政策爭議，法學新論，11期，2009年6月，153-180頁。
2. 詹明錦、邱勝康、吳建昌、方啟泰，人類乳突病毒疫苗接種政策：公共衛生倫理觀點，台灣公共衛生雜誌，32卷4期，2013年8月，209-219頁。
3. 許淑雲、廖宏恩、洪百薫、林柏煌、高昆裕、王俊毅，國小低年級學童家長對其子女接種流感疫苗意向之轉變情形及其相關因素分析——以雲林縣學童家長為例，台灣公共衛生雜誌，29卷4期，2010年8月，326-336頁。

註釋

• Jon Cohen, France Most Skeptical Country about Vaccine Safety, SCIENCE, Sep. 8, 2016, http://www.sciencemag.org/news/2016/09/france-most-skeptical-country-about-vaccine-safety　返回內文

1. Marco Cáceres, The French National Debate on Vaccine Safety,THE VACCINE REACTION, Aug. 19, 2015, http://www.thevaccinereaction.org/2015/08/the-french-national-debate-on-vaccine-safety/ (last visited Aug. 28, 2017).　返回內文
2. Emily Greenhouse, How France Is Handling Its Own Vaccine Debate, BLOOMBERG POLITICS, Feb. 3, 2015, https://www.bloomberg.com/amp/news/articles/2015-02-04/how-france-is-handling-its-own-vaccine-debate (last visited Aug. 28, 2017).　返回內文